“我真是一个边缘化的人”:《刘醒龙文学回忆录》点滴

2019-08-12 15:14:04

字号
小时候,与乡下伙伴一起玩,没事大家相安无事,只要有点矛盾那些乡下伙伴就会集结起来共同对付我。轮到与城里的孩子一起玩时,情况也是如此,一言不合,大家便邀到一起来欺负我。这就是我的特殊背景。像我这个年龄、这样经历和身份是很少的。我从来不属于某个群体。所以我现在和人谈话,还是老和人家发生冲突,因为我们的话语背景不一样。从我的作品也可以看出来我不是一个矛盾体,然而,只要回归日常生活,许许多多的矛盾就会扑面而来。

著名作家刘醒龙出版了自己的回忆录,名字简简单单就叫《刘醒龙文学回忆录》,其实这本书更像是随想录,由6章、134个小节构成,各小节长的有好几页,短的只有几行;不是按时间顺序来,而是另有线索。

image.png

《刘醒龙文学回忆录》

要读懂这本书不大容易,有很多人生感喟和文学体悟,还有一个大背景是上世纪90年代围绕“新现实主义”的论争;不过就算是不了解这些,单纯欣赏一位作家的历程,也是很好看的。

“获奖是过年,写作是过日子”

这个小标题,还有下文的小标题,都是《刘醒龙文学回忆录》的章节名称。

在这第一章,刘醒龙回顾了自己的学校生活和职业生涯。他在街上遇到一个老是抄他作业的同学,那人毕业后火箭式提拔,3年当上区委副书记,刘醒龙和他打招呼,他投以轻蔑的眼神,一言不发就走了。刘醒龙深受刺激,当晚失眠后决定投身文学。

他在工厂里连年是先进工作者,当团支部副书记;恢复高考后,所有青工都报名,考前3天集体请假复习。厂领导找刘醒龙谈话,希望他带头上班,他居然真的听了话,不但没有请假,还放弃了高考,是厂里年轻人中唯一一个。

后来七弯八拐,他当了车间主任,再到厂办主任,后被借调到县文化馆,再回工厂,不到三个月,又被正式调入县文化馆和县文学艺术创作室,接下来又被正式调到黄冈地区群众艺术馆,再到武汉市文联任专业作家。他自称是创下“中国人事制度的罕有范例”。

第二章《唯有故乡才能给我们以未来》,主要是讲述他的家,黄冈的家,武汉的家,家的回忆,家里的亲人,这一章有很多温情。

“用别人的情,说自己的爱”

刘醒龙认为,文学就是用别人的情,说自己的爱。这一章,刘醒龙开始具体谈创作。他首先表达自己的观点:“跟风没有意义,大家批判你也跟着批判,大家弘扬你也跟着弘扬,这种写作立场值得怀疑。”

接下来他就批评了电影《凤凰琴》里用口琴吹奏国歌的画面。他说,口琴在乡村是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奢华,小说原作中,民办教师吹奏的是竹笛;而在现实生活中,拥有口琴的,都是“武汉知青”;如果有当地年轻人试图操弄口琴,“马上就会引来无边无际的疑问,你也想当武汉知青?”在电影《凤凰琴》的首映式上,他曾当面向电影主创提出这个意见。

把口琴塞给农村,看似一个道具细节的真实问题,在刘醒龙看来,却关涉到某种城乡之间的紧张。

刘醒龙特别提到於可训先生的一个评价:哪怕是最遥远的乡村,其背后也有一个强大的城市因素。他说“这一点,是看我看得很透的”。

他的小说《秋风醉了》改编成电影《背靠背脸对脸》。刘醒龙认为,影片改动的一处地方,把农村人的担当变成了某种权谋,显得格外残酷,“这样的残酷本身就是一种虚伪。”

不过这一章主要的内容是围绕《圣天门口》,他毫不讳言自己最喜欢这一部作品。他曾三易《圣天门口》的开头,前后抛弃了20万字,想要洞穿历史,写出具有史诗气质的作品来。

他同时表达了对自己一度被归入“新现实主义”的异议。他认为流派一说对写作并无太大意义,有些流派并不具有真的学术意义。“现实主义不是大杂院,不是什么人都能生活其间的,更不能把过路的或者走错门的人都算进来。”

“一切才华都是抵押品”

刘醒龙在书中多次表达过这样的意思:自己不擅与人打交道,朋友很少,等等。而这一章,刘醒龙就怀念了自己的几位师友,如周介人、陈忠实等几位,回忆了与他们的交往,从某个侧面勾勒出了中国文学界一些往事。有心想要了解当代文坛众生相的读者,可以从中看出不少线索来。

到了第5章《一切才华都是抵押品》,刘醒龙特别追忆了38岁就逝去的姜天民。这位从黄冈地区走出去的作家,曾任省作家协会副主席,是刘醒龙当年在黄冈的知交。“一九八〇年代初期的姜天民,其文学才华在极短的时间里全面爆发,使其不可避免地成为人心不古者肆意中伤的目标。妖言最甚的那一阵,姜天民手握一把我的工友用高速钢替他打制的匕首,恨不能宰了口中数出的一二三四五个人。在现实中,无论何时何地,这世界最丑陋的物什中,某些酸臭文人的口舌有足够资格上榜,那种明日黄花和江河日下的,还有分明连雕虫小技都谈不上的,最叹为观止的是其妒火中烧后的厚颜无耻,以及比小人还小人地用卑劣手段侮辱他人,作为狐朋狗友的娱乐。”

这些文字读来有点触目惊心了,而这一章里,刘醒龙也不客气地发表了对当下文学创作的意见:“我们这一代早期是因为对生存现状不满足而写作,现在的年轻一代往往是为了炫耀而写作,他们这一代人的通病,因为有才华而忽视创作的重要,反而将操作当成最重要手段。……人工智能刚刚出现,便一边说文学将要死在人工智能怀里,一边追着旋风去写人工智能,这些年轻人的才华可能已经到了不可抑制的状态,不‘操作’一下就难受。我佩服有才华的人,但是文学除了才华还需要别的东西,还有很多,况且真正的才华是经不起几回操作的。”

“小说是写给自己的锦书”

“如果说边缘化,我真是一个边缘化的人。大家怎么看我的写作,那是別人的事,但是我的经历里边确实和大家不同。我在乡村长大,但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乡下人,因为我父亲是区委书记、区长。可是我一到县城,就成了乡下人。我既不是完全的文化人,也不是完全的农民,显然,我也不是一个城里人。

小时候,与乡下伙伴一起玩,没事大家相安无事,只要有点矛盾那些乡下伙伴就会集结起来共同对付我。轮到与城里的孩子一起玩时,情况也是如此,一言不合,大家便邀到一起来欺负我。这就是我的特殊背景。像我这个年龄、这样经历和身份是很少的。我从来不属于某个群体。所以我现在和人谈话,还是老和人家发生冲突,因为我们的话语背景不一样。从我的作品也可以看出来我不是一个矛盾体,然而,只要回归日常生活,许许多多的矛盾就会扑面而来。”

这最后一章,是刘醒龙夫子自道,带有总结意味的话了。

他总结了自己在文坛经历的风风雨雨,看到过、听到过的形形色色,以及在大连机场“720事故”中的死里逃生,最终化成了《蟠虺》中堪为文眼的那句话:“识时务者为俊杰,不识时务者为圣贤。”

这句话,是他动笔写《蟠虺》到三分之一处才找到的,这时小说已经写了10万字,他认为,直到此刻,小说才真正开始。(李煦)

更多精彩资讯,欢迎关注文化交流网 www.whjlw.com

免责声明: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,与文化交流网无关。其原创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,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、文字的真实性、完整性、及时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,请读者仅作参考,并请自行核实相关内容。

关键词: 中译出版社